院子里的枣树开花了,阳光透过繁茂的叶子的细密间隙,我仿佛又看到父亲的背影,清癯而深刻。
父亲爱吃枣,他在乡下老家院子里种下的那棵枣树,每季都为聚族而居的亲人结出丰硕果实。那年枣花开的时候,他就那样站在枣树前,二婶站在他的身后一直说着什么,堂弟在一旁拘谨地站着,可是他却默然不语。阳光照在他因为疾病而突出的肩胛骨上,整个人单薄又锐利。
“当个官儿也不管家里事儿。”二婶最终还是没有如愿,“你看看人家谁谁,给家里人都安排了,是不是真没那个本事?”人前人后,少不了的抱怨。
“你要是忙,打个电话,我去跑这个事。”母亲受不了闲话,对父亲说。
“别人做得就对吗?”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,“干事情要凭真本事,年轻人走路不能用拐杖。”
是啊,不管风气怎样,父亲的身影总是笔直的。身居领导职务多年,乡下的亲人依然务农的务农,教学的教学,打工的打工,没有因为他的关系而走进“体制内”。
亲人的抱怨在耳边,父亲什么也不说。有天,他的卡上少了几个月工资,老家多了一千棵石榴苗。枣子落了,还会有许多石榴,亲人们在忙碌间会多一些期待了。
走路不靠拐杖,父亲此语果然掷地有声,即使在我和妹妹就业的问题上,他也保持住了自己沉默的风格。
那年,公务员考试录用后,我即将奔赴一个边远的乡镇。父亲正是第二次大型手术的术后,我的家里还有早产多病的孩子,母亲实在为难,劝他为我打几个电话:“以前跟着你干的,现在都在位上,好歹过了眼前的难关。”
“到基层去吧,了解那里的工作和老百姓的生活。”父亲嘱咐,“快麦收了,多带些长裤和上衣!”这是他难得的关怀,他的背影愈显单薄,看得我泪盈眼眶。
严肃的父亲也有愿意做拐杖的时候。
尽管工作繁忙,父亲却有时间做好饭菜,再亲手把它们端到外祖父、外祖母的面前。把外祖父和外祖母从外地接过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,有一次有五年之久。尽管偶尔生活有些拮据,父亲还是让生活条件困难的表弟和我们生活在一起,一直到大学毕业。
“你们年轻需要打扮,我年纪大了,不需要买新的。”为他买衣物他总是拒绝,一件T恤已经旧得脱色。一起下棋的邻居会向他炫耀价值不菲的行头。“你们看报纸了吗?上面登的那个拾到三万块钱全部还给失主的年轻人就是我外甥。”父亲撂下一句,轻松离去,他的背影冷峻而骄傲。
父亲已经离去,我的遗憾是那么清晰,他生前总是忙碌和沉默,作为女儿我没有足球竞彩软件哪个好地去了解他,陪伴他。然而有天我突然发现,他的背影并没有在斑驳的时光里模糊掉,而是越来越清晰,那些他留下的片段已经足够我去了解他,明白他要留给我的那些财富。
虽然严厉,却不乏温情。枣树的枝叶在阳光里摇曳,我抱起儿子给他指那些细小的花朵,虽然细小却孕育甘美的果实,我要给他讲讲姥爷的故事,虽然是些小小的片段,却能够在永恒的时光里留下印记,陶铸我们拥有挺直的脊梁。
(杞县纪委 程晓升)